【转载】你就是怕孤单…

【06.洄思笔】
这支笔的黄色字是——往事若能重来,又有多少人能回到从前。
很幸运,我和花小贱有了“重来”的机会。
男人之间不应该如此肉麻,但除了这个词,也没想到更恰当的表达。我们之间的友情,当时在我心中是仅次于亲人的存在。因为还没到要组合家庭的年纪,不懂什么担当和责任,爱情和伴侣在我心里并没有除了逛街吃饭睡觉外的更具体形象。如果说花小**身边的女孩儿更重要,应该是没什么疑问的。
那时候的我没有意识到,正是这种偏向性,才会惹起小萝巨大的不满,造成的后果,同样也伤害了花小贱。
很久以后,我才学会如何正确处理朋友和爱人之间的关系。有些成长,总要付出不愉快的代价。
我和花小贱默契地没再提起绝交的事情,假装无事发生,玩玩游戏,聊聊天,一切都很好。
直到那天,花小贱跟我说,他生病了。
又是过敏发作,不同的是这次来势汹汹,花小贱不得不住进了医院。他不肯在信息里告诉我具体情况,直到我拨打语音过去,他很久才接听,声音沙哑、语气急促,我直觉他这次的生病非常严重。
我反复地问他,有没有人帮忙,有没有人照顾他?他都嘴硬说,小事,没问题,住几天医院就好了。
我心里的担忧情绪并无消解,可能是那一通语音的缘故。花小贱的声音太虚弱,我甚至升起了也许他要死掉的恐惧。很荒唐,又令人心悸。
我再次拜托那位台湾朋友去看看花小贱,他很仗义,当天就到了医院。然后他给我发来消息说:
“很严重,他需要帮忙。”
我当机立断,订了去台湾的机票。那时候不由得庆幸,我的签证还在有效期。
多亏实习的时候,我跑了许多地方,有一定的独立出行能力,也有相关人脉,不然到了台湾,肯定也抓瞎。
台湾朋友十分好心,帮我安排了医院附近的住宿,他还替花小贱垫付了一部分医药费。如果没有他,花小贱无依无靠地躺在医院,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。
我到的时候,花小贱又被送进了急救室。我茫茫然等了很久,才等到他手术出来。
但是医生不给我进去。
我在玻璃门外面看了他一眼,他也看到了我,我们对视。
我跑到楼梯间去,哭了。
急性发作的过敏性肺炎,来势汹汹,差点要了花小贱的命。
幸好他在清醒之前给我打了一通语音,谁能想到,常年过敏体质的花小贱,这次差点熬不过去。
我蹲在他病床边上的时候,他恢复了点精神,但还是很虚弱。
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怎么那么瘦啊。”
我鼻子一酸,说,你闭嘴吧,看谁是躺着的那个。
他艰难地笑了出来。
花小贱是交换生,出了这样严重的事,按理说学校该出面管管,做个表面上的慰问也行吧,但是没有。
花小贱的抢救费用和住院费用加起来,医院账单上的数字简直离谱。
医生问,谁来负责医药费?
我说,我来负责。
台湾朋友问我,带了多少钱过来。
我说没有多少,但汇款很快能到,不用担心。
他说那就好。但依然为我们奔走,找到了大陆同乡会和交换生的组织,发起了一波募捐,帮了很大的忙。
他体现了大多数台湾人的真挚和善良,我一直感激他。
花小贱昏睡的时间很多,他需要长时间的恢复。
他醒来的时候,我安抚他说,不要担心钱的问题,我会解决。
怎么可能不担心,他苦笑。
花小贱之前没有告诉我,他很缺钱。
他自从出柜后,和家里人的关系恶化,跑到台湾是一种逃避。这次生病,他也没敢告诉家里人。
他很倔强地靠着之前的储蓄去承担学费和生活费。台湾不允许陆生打工,他只能偷偷接画画的单子赚钱。
这次住院,他的卡上没多少钱可以支付。
台湾有健保,可以减免大量治病费用。糟糕的是陆生没有健保,要办理的话需要全额自费,花小贱为了省钱,根本没有去办。
而来台湾前,他没在大陆办商业保险,所以这次重病吃了大亏,费用需要自理。
我把卡上的钱都取了,又问了玩摄影的朋友,把自己的机子和器材全部急出,拿到了一些钱。
之前跟我借钱的损友,我也一个个开口去要。这种时候,多几千块都很关键。
又去找之前实习的老板开口。他是个慷慨大方的人,我承诺接下来的时间都去他的工作室打工还钱,他知道我的情况紧急,给了我几万块。
如此东拼西凑,再加上募捐,总算把医药费填上了。
可能有人问,为什么不去找学校帮忙。
台湾的大学对于此事处袖手旁观的态度。而我们的学校,我打电话去问那位老师有没有相应的补助救济的时候,他听到花小贱的名字,第一个反应是:“去了台湾生病?不要告诉我是艾滋。”
如果隔着电话线可以杀人,我怕我现在已经蹲牢子了。
不切身体会,永远不知道这些智障对同性恋群体的歧视有多蛮横。
那位老师表态,既然是重病,能回大陆就回来治,但学校也没什么办法,因为那是学生个人的事情。
我质问,是不是死了人你们才管?
他冷漠地说,死了那自然要管,但是生病,管不了。
那时候我才意识到,花小贱因为在学校的活动,已经变成了不受欢迎的人。
哪怕他并没有做错什么,只是为了应有的权利去奔走呼告,只是为了人生来就应有的自由而努力争取。执着偏见的人依然要把他钉在异类的柱上讨伐,只因他说出了真相。
看到花小贱在病床上低声地问我医药费的问题,我心酸地意识到,这个曾经和我一起在街上卖艺赢得掌声的人,这个在美术室里用色彩涂抹画报,轻描淡写地说“按照我们的成绩睡觉也能考上去”的天之骄子,是在怎样的压力下几近被打断了脊梁,垂下了头颅。
这覆我们的天如铁,这载我们的地如铜。
我从未如此失望过。
签证只允许我在台湾呆两周。
花小贱答应我,他会提前结束交换生的课程。
他再呆在台湾,保不准哪天又因为莫名其妙的过敏源栽了。
我心里装着很重的事,因为他的身体,也因为欠下的钱。
从大二起我就没跟家里人要过生活费,这笔债务也没想过靠家人解决。回内地以后,我非常拼命地打工赚钱,跟拍修图扛大灯跑现场,什么活儿都接,又要兼顾上课,经常几宿没空睡觉。
有一次拍户外婚礼,我坐在高架上俯拍整个现场,拍着拍着鼻血就流了下来,流到衣服上,但手不能移动,一直坚持着拍完一个环节后,还不敢用手抹血,我怕弄脏了相机。
拍完之后,领口和胸口血湿了一片。
我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些事,没有一句怨言,我认为,事情理应如此。
朋友有事,就尽全力去帮;欠别人钱,就尽全力去还;
有求,就有失,世事从来公平。
一方面要还钱,一方面还要攒钱把机子买回来,十来万的压力,我想在毕业前彻底解决掉。
整天租机子、没有自己相机的摄影师,太不像话。
花小贱回来的时候,我真的很开心。
哪怕他什么都不做,只要我们俩说说话都好,也会让我舒服很多。
他瘦了许多。
花小贱是个安静的人,但比以往更沉默,身上隔了一层重重的孤僻的网。
从前我们无话不谈,他在想什么我都了解。
但我开始看不懂他。
他说,要跟我一块接活赚钱,把钱还上。
我于是说,那我们要过一年苦日子了,明天就骗学妹拍照去!
依然是以前的分工,我拍照,他修图。
两个人没日没夜,甚至在宿舍都架起大灯,就为了争分夺秒地拍淘宝的产品单。
我接外拍单的时候,他就在宿舍里,早六点晚十点,不知疲倦地修图。
3块钱,一张图,是从前我们嘲笑报酬到底能有多低廉的梗,现在变成花小贱搏命赚钱的动力。
区区3块钱。
我那时候没想过,让一个拿画笔的人,去做这些工作心里有多难受。
我以为所有人都一样,为了生存,总要低下傲骨做妥协。
如果那时候的我能理解花小贱,就好了。
赚到的钱,我再也不过问,全交给花小贱处理,他负责攒起来,定期打钱给老板。
短短半年,我们就把钱全还了。
不久后,花小贱把新机子捧到我面前。
很久没看过他笑了,但那天他笑得很高兴地说:“是这款吧,新出的旗舰机!”
我吓得跳起来:“我靠,尼康D5!不是说我买部中等的就可以了吗!你哪来那么多钱!”
他说:“我接了个好单子,修人像的,人家给的钱很多。”
不是没用过好机子,但自己拥有一部当下最有话题性的热门机型,意义是不一样的。我虽然把它放在购物车里解馋,却从未想过要买单。
虽然在职业圈里,这不算什么拉风的配置,但哪个层次的玩家就配哪种层次的机器,趁手的器材比越级配置更有用,在婚摄群,一个大学生,能用上这部机,很牛了。
我兴奋过头又很心疼,四万多块钱就这么飞了出去,强行压抑着激动跟花小贱说退货,换一部单反,没必要花这么多钱。
花小贱理所当然地说:“你给我的,我会10倍补偿你的,这还远远够不上。”
我说,那你倒是把飞思哈苏莱卡给我买来。
他想了想,说:“不就是一套房的首付吗?等着,睡着觉我也给你挣来。”
我那时候是真开心,不是为了机子,而是花小贱终于有了点当年意气风发的自信心。
尼康D5发布时成神,然后三个月后就被索尼爆锤成弟弟,出手价足足跌了一半。
惨烈程度可比我们这游戏里的什么翻车金发时装了吧。
不过这不碍我对它的喜爱,直到现在,就算工作时我可以背着价值一套房子的器材到处跑,它还是我最心爱的一部。
不因价值,只因它是我和花小贱一起挣回来的。
花小贱接到的工作,原来是师兄介绍的。
当年带着我们两个小毛孩在山上学拍照的师兄,现在已经是北京知名摄影工作室的员工。
他给花小贱很好的报酬,花小贱再也不需要去接便宜又对自己无进益的单子了。
我真心为他高兴。
花小贱一直喜欢的人是师兄,他们能再次联系上,花小贱一定感到很幸福吧。
他的笑容渐渐变多了。
我为他高兴,同时又会失落。这段时间我们朝夕相处,我以为是我帮助花小贱走出了低谷。
只不过是我高估了自己。
我终于明白,朋友之间,无论做得再多,有时候都抵不上心里人的一句话来得有分量。
花小贱本就是画画出身,天赋很好,基础扎实,他修的人像,审美高级,自我表达强烈,有时还天马行空,纵意恣怀,师兄一直夸他,假以时日,他一定能成为顶级的修图师。
而我的作品,师兄只委婉地说,让我多练练,多出作品。
不是不服气的。
只不过,个人追求各有不同,他们要走的艺术路线,和我这种为了赚钱迎合市场的风格,当然不是一个路子。
我深知自己没有太多表达欲,拍出来的照片全是匠气。但谁说匠人做到极致不是顶级?如果我拍出来的是引领市场的模板,那么我就是市场价值最顶级的那个。
为了这个野望,我需要作品,也需要奖项,说到底,需要出名。只要有了名气,挑单子的余地就多了。
这两年赚钱的紧迫感,让我变得很现实。
我报名了国内的摄影比赛,想用这个比赛当练手,当跳板。如果成了,我就去参加英国的婚摄赛,只要拿到一个大奖,回到国内,我不愁没人找我拍照。
我是这么对花小贱说的。
他说,当然支持你。
我说,你肯定要支持我,我们要一起参赛,你是我的搭档,交给你修图我才放心。
花小贱欲言又止,犹豫地点头。我那时候却满心只有拿奖的冲劲,没有意识到。
我太粗心了,没有留意到那阵子花小贱经常在宿舍熬夜,半夜台灯还没关,到底是在做什么。
我以为他是反复在修改参赛的作品,所以耗费时间才那么长。
我还开玩笑地说,你别熬坏了眼睛,今年不行咱们就明年再来。
奖项公布,我落选了。
虽然失望,也很快接受。我知道自己水平不够,参赛经验不足,被大神吊打心服口服。
我没想到的是,大奖得主是师兄、
和花小贱。
我没有选择去问花小贱,而是找了师兄。
我问他,为什么要找花小贱参赛,知不知道花小贱的搭档是我。
电话那头的师兄和花小贱如出一辙地慢条斯理地说:“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生气?在摄影圈,从来没有独占某个后期、某个修图师的说法,就算是参加比赛,后期人员也有权利参与到不同的作品中去,几个大奖的得奖人是同一个后期的状况经常出现,不说为了提高得奖率,修图师的工作就是按图算钱,而不是雇佣于某个人。更何况你们的搭档关系,不过是学生兼职的合作,你没有理由去阻拦花小贱为别人修图,况且我给的报酬还很高。”
我说,我和花小贱赚的钱,从来都是55分。我们不是为了钱合作,而是因为我们信任对方。
师兄无奈地说:“就算你给花小贱八成又如何,你没有想过,你们赚的钱根本远远不够吗?如果想冲着赚钱去,以他的才能,他为什么一定要跟你搭档啊?更何况他的追求是什么,你真的懂吗?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直接,但是你要明白你们的水平不对等,你为什么一定要拖着他呢?他有很好的艺术前途,再跟你搭档去拍些钱不多、又没水平的东西,是浪费他的职业生涯,你能懂吗?”
他说完,我们都沉默了。
师兄说了句,抱歉,我的话伤害到了你。
我僵硬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:为什么花小贱,不告诉我?
师兄说,他怕伤害到你的自尊,但是他又需要这笔工资去给你换镜头。他只是没想到我会拿奖。
你是他最好的朋友,我们都知道。
我们是最好的朋友。
我要对花小贱撒火。
我把水杯很重地拍到他的桌子上,沉迷修图的花小贱吓了一大跳,生气地说:“你搞什么鬼?”
我用刻意提高的音量吼他:“为什么你帮师兄修图你不说?最后你们俩拿了奖,耍我?我像个傻子?!”
他立刻站起来,不安地解释:“我不是故意……我是看他给的钱很多……”
“钱?你不是最清高的吗?你不是最不爱为了钱做事的吗?”我是故意这么说的。
他被我的话噎住,脸上露出生气又委屈的表情,最终还是死撑着把气咽了下去,坐了回去,背对着不理我。
“还是说,你是因为终于跟初恋能重逢,才迫不及待要冲上去,以后能在一起?”
他震惊地回头,动作过大,几乎要跳起身来。
“你们要面对现实,面对你们两个混在一起没有任何出路的现实,你为什么要拖他后腿呢。”师兄的话又在我脑海里旋转。
“对啊,我早就知道了,你喜欢师兄,所以你会为他做很多事情,包括背叛朋友,谁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同时给我们俩修图?为什么他能得奖,我名次那么后?你真的没有偏心吗?”
他气得瞪大眼睛问:“背叛?你说的什么鬼?你失了智吗?”
“我说的不是实话吗?重色轻友!”我听见自己的口吻,厌恶又冷淡。
花小贱的脸色很久没有这么白过,他比我更冷地说:
“你以为我是你吗?重色轻友??你前任给我脸色看的时候我跟你抱怨过吗?你前任在外面造谣我,当听不见的不是你?你前任写举报信搞我,装没事发生的不也还是你?!你跟我讲重色轻友?”
这下子轮到我震惊,我张大了嘴,差点忘了台词。
“你再放狗屁试试,低能!”花小贱气得不轻,爆了粗口。
“原来这样,你早就看不惯我了吧,只不过被我道德绑架,还要演好朋友的戏份,算了,现在散伙,你做你的艺术家, 我去做我的照相佬,不用再分钱,不用再烦谁欠谁比较多,我也受够了,散伙!”
我说完,就要收拾东西。
花小贱按住我:“你今天是喝多了吗,为什么在这胡搅蛮缠?”
我生平第一次对花小贱动了手,我发誓我是想掰开他的手,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挣打间,他被我一把推开,砸到了门上,发出重重的闷响。
“久负大恩,必成大仇!我只是不想再被你拖累了!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!”
我这么说完,头也不回也走了。
走在楼梯里,我忍住不回头,我知道花小贱在看着我。
他当年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心情离开宿舍,我不知道。
我们是最好的朋友。
我要对花小贱撒火。
我把水杯很重地拍到他的桌子上,沉迷修图的花小贱吓了一大跳,生气地说:“你搞什么鬼?”
我用刻意提高的音量吼他:“为什么你帮师兄修图你不说?最后你们俩拿了奖,耍我?我像个傻子?!”
他立刻站起来,不安地解释:“我不是故意……我是看他给的钱很多……”
“钱?你不是最清高的吗?你不是最不爱为了钱做事的吗?”我是故意这么说的。
他被我的话噎住,脸上露出生气又委屈的表情,最终还是死撑着把气咽了下去,坐了回去,背对着不理我。
“还是说,你是因为终于跟初恋能重逢,才迫不及待要冲上去,以后能在一起?”
他震惊地回头,动作过大,几乎要跳起身来。
“你们要面对现实,面对你们两个混在一起没有任何出路的现实,你为什么要拖他后腿呢。”师兄的话又在我脑海里旋转。
“对啊,我早就知道了,你喜欢师兄,所以你会为他做很多事情,包括背叛朋友,谁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同时给我们俩修图?为什么他能得奖,我名次那么后?你真的没有偏心吗?”
他气得瞪大眼睛问:“背叛?你说的什么鬼?你失了智吗?”
“我说的不是实话吗?重色轻友!”我听见自己的口吻,厌恶又冷淡。
花小贱的脸色很久没有这么白过,他比我更冷地说:
“你以为我是你吗?重色轻友??你前任给我脸色看的时候我跟你抱怨过吗?你前任在外面造谣我,当听不见的不是你?你前任写举报信搞我,装没事发生的不也还是你?!你跟我讲重色轻友?”
这下子轮到我震惊,我张大了嘴,差点忘了台词。
“你再放狗屁试试,低能!”花小贱气得不轻,爆了粗口。
“原来这样,你早就看不惯我了吧,只不过被我道德绑架,还要演好朋友的戏份,算了,现在散伙,你做你的艺术家, 我去做我的照相佬,不用再分钱,不用再烦谁欠谁比较多,我也受够了,散伙!”
我说完,就要收拾东西。
花小贱按住我:“你今天是喝多了吗,为什么在这胡搅蛮缠?”
我生平第一次对花小贱动了手,我发誓我是想掰开他的手,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挣打间,他被我一把推开,砸到了门上,发出重重的闷响。
“久负大恩,必成大仇!我只是不想再被你拖累了!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!”
我这么说完,头也不回也走了。
走在楼梯里,我忍住不回头,我知道花小贱在看着我。
他当年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心情离开宿舍,我不知道。
“所以那以后,他们都没有联系了吗?”我问卖号人。
卖号人跟我在网上联系,经常说完一段,就好几天不见人,不管怎么敲他都不会回应。
这也是故事讲得格外缓慢的原因。
他说到这里的时候,我有种预感,故事结局应该就在这里了。怎么说呢,有点感动,也觉太稚嫩,年轻人的不成熟会造就很多后悔的结局。年少相伴的友谊,不应该这样仓促收场。
自我奉献往往是感动自己,绑架他人,故事里的两人,都很善良,却不知道怎样才是对朋友好的方式。
很久以后,他们应该会后悔、继而释然,年轻时的愤怒和伤心被忘却后,幸运的话,他们会在一场聚会上,两个人问好、碰杯、聊聊这些年。他们不会再是最好的朋友,但最好的记忆已在心底里。
卖号人又潜水了。
好久才回来,说:“接下来没有什么可以讲的,但是这里有一封信,你看完了,这个故事结局就差不多了。”
以下是花小贱的信,大致重叙:
希望你打开信的时候,动作不会很粗鲁,破坏了我在信纸背后的画。
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想读研的?这个答案我并不是很想知道了。我知道你做事风格一向如此,乐于贡献,横冲直撞。你真不应该生活在21世纪,你活像上个世纪黑帮片里为兄弟拔枪的老大、或者被一刀砍死的混混甲。
总之,你这种说一不二、讲义气到两肋插刀的性格,真的很憨,希望你能改,又不希望你改。
这也是我看上你的原因吧,在高中,是我选择了你,你记得吗?我说听别人讲你很会玩气纯,所以我找到了你。其实不是,是我一直在观察你,我知道你会玩什么,所以选择了一个能跟你搭档着玩的身份,找上了你。
你不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吧?我觉得你不会,你只会很臭屁、很耿直地说:“哦?我果然很有魅力啊。”
我没有朋友,你是我唯一认定的朋友。
在游戏里,我们的搭配是很好的,但那是我练习了很久很久、学怎么玩万花的结果。
你还记得有一个赛季,我们想冲分,明明在前两百了,不满足,想冲到前三名去,但不管怎么打,怎么努力,总是被别人一次又一次地拦下来。
那个时候你说,这就是命,我们就是玩不过别人啊。就算我们都有橙武了,就算我们真的很厉害,但前面就是有比我们厉害得多、还可以合起来送分拦分的人,不挣扎了。
我那个时候想的却是,我玩得不够好,如果你换了我,找另外一个万花,你也许就打上去了。但是你很生气,你说搭档就是搭档,怎么可以为了分数换掉搭档。你说游戏算什么,怎么有兄弟重要,
那,钱和前途,就比兄弟重要吗?
有的人说,说朋友也是讲资格、缘分的。如果两个人差距过大,友谊不一定能平衡,或许只是一人为另一个人的陪衬而已。
我们的友情,缘分是我伪造的、资格是我骗你的,我不认为我能堂堂正正地当你一辈子的好朋友,所以在你演戏的时候,我没有揭穿。
我是个虚伪的人,那一刻我对自己太失望了,你给我台阶,我就下了。你说得没错,我是个背叛者。
但我不是为了所谓的前途、高薪背叛你的,我害怕你会这样想我,又情愿你这样想我就算了。
你说我喜欢师兄的时候,我真的很愕然。不管你信不信,我真的没有喜欢过他。
我们去夏令营那年,他跟我表白,但是我拒绝了他。因为我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谁。
他问我想好了吗?选择了一个错的人,会很痛苦的。我说我知道,但是我没法后悔了。曾经有一段时间,你不断换女朋友,而我像在爬山,我爬了很久,一直徘徊,一直在半山腰挣扎,既爬不到顶上,也找不到下山的路,我像被困在捕兽夹的野兽,这就是师兄说的,我会一直痛苦,并且痛苦到我放弃呼吸为止。
所以我搬出了宿舍,去了台湾。我没想到的是,你会来台湾找我。
那个瞬间,捕兽夹又回来了,但这次我心甘情愿把脖子塞了进去,我想,痛就痛吧,至少我活着。
你知道我一直想当个纯粹的画家。你知道什么叫画家?就是每天画画,连续画上十几个小时都不会腻烦的,就是画家。
我决定去北京,是因为喜欢的人、和喜欢的事业,我总要得到一个吧。
既然注定我永远不会得到喜欢的人,要永远挣扎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,那么我至少要握着画笔,站着走。
我只是怕孤单,但是我不想喜欢你。
再见,好朋友。
我继续敲卖号人的窗口:“再解答我一个问题,这个故事才算完结。”
他回:“你说。”
“你到底是纯阳,还是花间?”
他很久都没有动静。
“或者我这样问,这封信,纯阳看到了吗?”我再发消息过去。
这次,他的头像暗淡了下去,并且再也没亮起过。
这也许就是他想要的,最好的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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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首以这个树洞为灵感的翻唱歌曲,请听:分享沈淮茶的单曲《问行藏(翻自 不才)》。